之后的几天,张栉风仍然在医院处理工作。他的科室侧重于检查和心理理论问题,至于手术治疗,他也仅仅是参与治疗方案的讨论,之后就交给外科大夫了,接下来的部分并非他的领域。
张栉风背起手站在走廊,目睹着那孩子被推进手术室。她身上套上了浅绿色的手术衣,原本一头乌黑的秀发也都被剃光了,因为她患的是慢性脑积水,要开颅,否则只有死路一条。
张栉风很清楚开颅手术的风险,说不定会造成严重的后遗症,甚至是癫痫、失语、或者变成植物人。一瞬间,谭静、张田雨,还有江晓月的脸不断在这名医生的脑海中闪过,他不由得狠狠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。
作为一个有执照的心理医生,张栉风却无法治疗自己的心理创伤。即使已经见惯了死亡,每次接下一个相似的病人,他的心还是会如刀割一般的痛。
“你发愁也没用,连她家里人都没这么急过。八年了,你也该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了。”一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。
这是这所医院的院长,大约三十多岁,一张书生般柔弱的白脸,漆黑的眼珠宛若黑洞似的完全不会反光。
八年前张医生来这个医院时他只有二十出头,身高也比张栉风低了一头,但他那时已然身居院长的高位了。院长是这所医院里唯一知道张栉风过去故事的人。
张栉风转头面向院长,说:“居然被比我还年轻的人安慰……唉。”
“年轻不代表阅历浅,我能坐到这个位置凭的不是医术,也不是学历,而是这里。”年轻的院长敲了敲自己的脑壳,微微一笑。
接下来院长用命令而非询问的语气道:“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在这了,张主任,不,张教授,我调您到上面的医学院去吧,工资可能会低点,不过不会降太多的。”
“好吧,至少等到这孩子出院之后在调我职行吗?”张栉风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,那上面的红灯大亮着。
院长不置可否,转身走开了。
手术很成功,第二天早上那小女孩就醒过来,离开了ICU病房。但令张医生疑惑的是她之后由于不明原因又进了一次手术室,还好第二次出来也平安无事。
然而她的父母却没有再出现。张栉风这两天没有病人,午后,他独自呆在病房外的走廊里,期待着和那对夫妇诉说他们的孩子平安无事。
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:“不必等了,她的父母早就跑没影了,还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。而且最开始除了你垫付的那三万五千块,他们没交任何治疗费用。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。”
“什么?你说什么!”张栉风转过身,就差揪住面前矮小身影的衣领了。
医院的院长毫不畏惧地瞪视着高他一头的张医生:“那意味着这个孩子已经被她的父母抛弃了!”
张栉风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,攥拳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。这笔钱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,但这损失也承受得起,他更多的是对于那对看似是农村来的夫妇感到愤怒,竟如此轻易地就抛弃了自己的孩子。
“别担心,我早就报警了。刚好这孩子也醒了,接下来需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些信息,顺便安抚一下她的情绪,这应该是你擅长的。”院长突然压低声音说,“手术之前,护士发现她身上有好多青紫的地方和旧伤,连脚趾甲都被拔光了,想来是长期受虐待,所以才做了另一次手术。她的脑积水可能就是被打出来的!”
“这……”张栉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,竟然有父母如此残酷地对待自己的孩子,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会这样吧……
院长继续道:“治疗她身上的外伤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,这个钱医院出了。我要说的是,不能让她再回到那两个禽兽手里了。如果可能的话,我想让你收养她,如果你说行,手续和官司我都会替你搞定的。”
张栉风沉默了许久,对院长说了一句话:“院长,谢谢你。”
然而迎来的只有院长那标志性的微笑:“张教授,你,还是太善良了,简直到了天真的地步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?”张栉风回头问,却被年轻的院长以手势制止。
“或许,我也是一个善良的笨蛋吧,有时候是……不多说了,你先去看看她的情况吧。”
张栉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病房,那孩子除了头部,身上其他部位也包着一些白纱布,两只脚更是被厚厚的纱布包着,应该是所谓的旧伤了。她此刻醒着,正用恐惧的目光盯着张栉风。
“孩子,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呜……我……田雨。”女孩发出极微弱的声音。
“什么!”显然张栉风心里的什么东西被触动了,他急忙绕过床角看了一下标牌,上面的字是“田雨,9岁”,他马上反应过来,这是姓田,名雨。然而这名字和他曾经的女儿名字只有一字之差。
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遇。
张栉风压下自己心中的感情,温和地问:“那么田雨,你知道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吗?或者他们叫什么名字?”
“妈妈……生了弟弟……爸爸说……不要我……我……不要……回去……”或许是手术后的剧痛,又或是强烈的不安感让小田雨说话吞吞吐吐的,但这孩子聪慧的脑瓜并未受手术影响,依然灵光,几个词就把意思表达得很明确。
“我们不会把你送回去的,所以和我们说说你的情况吗?”张栉风急忙说道,他这时的语态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的冷静,但最终他还是了解到了田雨家人的信息,以及这孩子曾经遭受的惨无人道的虐待。
“你好好休息,放心吧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张栉风咬着牙走出了病房。
“院长,没有问题,就按你说的办吧,我完全同意。另外她家人的信息也有了……”张栉风递出手中写在发票背面的潦草笔记。
“过几天就去医学院的临床研究部门报道吧,带上小田雨,那边轻松一些。以你的能力,如果能在脑神经疾病这块有突破的话,对病人,对我院都会有很大帮助的。”院长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:我并不对突破抱有多大希望就是了。
张栉风的脚步声听不见以后,年轻的院长咕哝了一句:“或许这收养对张医生来说也是一种治疗吧……愿你们以后幸福的日子能稍微长久一点。”语毕,他幽灵般无声地离开了走廊。
窗外,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暗了下来,漆黑似夜的空中划过一道闪电,2016年夏季的第一场雷雨随即猛烈地降落在这个城市,浓浓的黑云将白昼完全掩去。
离医院不远处的一个小旅馆里,罗轩老人独自坐在床边听着屋外的雨声。楼顶,江晓星的身体单手背后,一动不动地伫立着,雨丝却像是恐惧着这个人一样,诡异地全部避开他的身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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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线α2007年8月7日
按照罗轩镇长所说,我和晓月于午后登门拜访,可我们的镇长大人突然变卦,一直以“不知道实情对你们来说比较好”为借口,不肯告诉我们关于我们自身的事,罗轩镇长软的不吃,我们两个孩子又没法对这个老头子来硬的,只好作罢。
但他把那邪门的手抄本还给了我。我翻了翻发现里面有一个折页的地方,显然是罗轩镇长做的,他一定看过这本书了。神奇的是,我把折弯的页脚展平后完全没 留下折痕,好像它上面真的具有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咒。
我不由得疑惑道:“镇长,您看得懂这个书?”
我只得到一句莫名其妙的回答:“不怎么懂。我只知道这书是个很重要的东西,你们得收好了。”
“那您歇着,我们先回去了啊。”我客套了一句,拉着晓月快速离开了。罗轩镇长是不吸烟的,但他的房子坐南朝北,阳光终年晒不到屋里,有种让人很不舒服的霉味。
晓月在北街的路边小店买了两根小布丁冰棍,递给我一根,一边舔着一边朝家走。我不是太爱吃这种冰棍,感觉太甜了,晓月倒是吃得很开心。
我以最快的速度啃完了手里的冰棍,不光肚里一阵冰冷,牙也一阵酸,现在烈日当头,冷热交加,我竟是猛地打了个喷嚏。
从腋下掏出那该死的手抄本,一遍又一遍翻着着,除了极少数特殊符号,其中大部分都是熟悉的英文字母,字体十分漂亮,看得出抄写这本书的人笔下功力了得,可我一个单词也不认识。奇怪,为什么我会主观地认为这是“抄本”而不是“原著”?
稍微想了一下,我就略过了这个想法。本来打算在暑假学学拉丁语,可是我明显输给了自己的耐心,一点也没有去学。
但这本书里还是有可以看的东西,其中有几页画着某种图示,其中一幅像是某种有触手的藤壶类生物,还有一个三条弧线等分圆环组成的玄奥图案。这些东西相比文字来说也只是“能看”而非“能看懂”。我飞快地把这本书翻到末页,啪地一声合上了。
“晓月啊,你上次早回去是干什么了,能告诉我吗?”
“嗯,你答应不说出去,我就带你去看。”晓月咧嘴笑着说。
我用那手抄本挡住阳光,侧着脸说:“行,我保证不说出去,那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了吗?”
“跟我来吧,记得别太吵,不然会把它吓跑的哦。”说着晓月把仅剩的一小块冰棒塞进嘴里,朝着家的方向奔跑起来,我手中抱着那本邪书,紧紧跟在后面。
难道“那东西”是活的?
“慢点晓月,别被冰棍水呛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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